牛掌柜香江来信|金马影帝谢君豪：请品尝《天下第一楼》“港式京宴”

牛掌柜

大幕拉开，人声鼎沸。热火朝天的“福聚德”大堂，食客来来往往，伙计各司其职，繁忙的景象将观众带入戏剧时空。1月3日至5日，香港话剧团《天下第一楼》在天桥艺术中心上演，这是继2010年《情话紫钗》和2016年《南海十三郎》后，我第三次来北京演出话剧。虽然天寒地冻，但北京观众的热情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

香港话剧团《天下第一楼》剧照

香港话剧团成立45周年时，我受邀参演《天下第一楼》，这一消息让我既兴奋又惶恐。我对《天下第一楼》的记忆始于上世纪90年代初，北京人艺到香港巡演，那时我刚毕业不久。仰望着谭宗尧、吕中、林连昆等艺术前辈在台上表演，我如痴如醉。他们说着地道的京腔，很多台词我听不懂，但语言的韵律、情感的深度深深打动了我。

香港话剧团《天下第一楼》剧照

1988年，《天下第一楼》首演于北京人民艺术剧院，如今演出超600场，被誉为“镇团之宝”。能在北京用粤语重新诠释这一经典，是一次充满挑战与探索的旅程。对我本人——一个土生土长的香港人而言，诠释北京人卢孟实这一角色，挑战不小。为了这个角色，我做了大量准备，最难的是语言关。这不仅是语言上的转变，更是一种文化语境和表演风格的转换。我开始思考，如何在保持角色个性的同时，融入粤语的韵味和香港的文化特色。

谢君豪在《仙剑奇侠传》中饰演“酒剑仙”

我1963年出生在香港彩虹邨，父亲在上水做厨师，母亲做衣服赚外快，家里还有姐姐和妹妹。父亲擅长的老式广东菜，现在已很少有人会做。他不偏好昂贵的食材，做法却很讲究，还自制了独门菜谱。放假时，我常去酒楼找他玩，那里的伙计没怎么念过书，但都很讲义气。观察他们的行为、谈话，为我演出《天下第一楼》积累了生活素材。

谢君豪《南海十三郎》剧照

第一次“触电”话剧是我转校上中六的一天，戏剧比赛我被选中饰演《雷雨》中的周萍。开始我并不在意，但在公园排一段吵架戏时，宣泄的快感让我大呼过瘾。毕业后牛掌柜，迫于生计，我做过男护士，不过心心念念的还是戏剧。好在第二次尝试后，我终于考入香港演艺学院，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排练，一起成长。后来，我入职香港话剧团，成为话剧演员，后面的事情似乎水到渠成。

谢君豪《毒舌大状》剧照

我很喜欢演戏带来的成就感，感觉自己是个有用的人。戏剧动人，也能帮到人。1997年，我凭借《南海十三郎》获得金马奖影帝。其实我那时没拍多少戏，完全不懂拍戏，也不懂镜头语言，但十三郎这个角色在舞台上我演过很多遍，根本不需要重新了解。当时我只想着声音小点，其他什么都不想。其实这点最关键，我声音小，脸部表情也随之小了，跟摄影机的距离就刚刚好，显得很自然。2001年，我第一次来内地拍摄《徐文长外传》，剧组人员对我特别照顾，生怕我吃不习惯。当时主要在浙江乌镇和苏州同里古镇拍摄，跟现在相比街景显得原生，马路上的路牌全是金庸小说里边的地名，一路看下来特别兴奋和新奇。那次拍戏让我开了眼界，以前我在香港接触的都是香港人或者是南方演员，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来自东南西北的人。在搭戏过程中，我感觉每个地方演员的表演习惯和风格都不一样，有很多营养值得学习。

谢君豪《焚城》海报

时光流转，这次演出《天下第一楼》前，我在心里给自己立了一个目标：要尽个人最大的努力演好这出戏。在准备过程中，我不断追问自己：人类的共性是什么？这个戏的内涵是什么？除了地域性之外，它是否拥有更广泛、超越地域的普遍性？我相信，一个好的剧本，尤其是像《天下第一楼》这样的经典，必然蕴含着深刻的人性洞察和普遍的情感共鸣。因此，我尝试探索卢孟实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共通之处。

香港话剧团《天下第一楼》剧照

我们特意组建了一个文学团队，负责将原版剧本转化为粤语版。这个过程并非简单的语言转换，而是需要深入理解每个角色的性格、情感以及他们在特定文化背景下的行为逻辑。我们通过反复研读剧本、讨论角色处理，再将这些理解融入粤语台词中，力求保持原剧的精神内核，同时赋予其新的韵味和节奏。我尝试在粤语台词中融入更多的情感和节奏变化，力求让观众在听到台词的同时，也能感受到角色的内心世界。

香港话剧团《天下第一楼》剧照

排练过程中，编剧何冀平老师给了我们莫大的鼓励与信任。她始终以一种正面、鼓励的态度观看我们的排练，给予我们极大的自由度。除非角色处理出现严重偏差，否则她很少干涉我们的创作。这种信任与支持，让我们在演绎过程中更加自信，也更加敢于尝试和创新。值得一提的是，何冀平老师在创作这部剧本时，曾深入全聚德体验生活，并考取了二级厨师证。这种对生活的深入观察和体验，让她笔下的角色更加鲜活、真实。

导演司徒慧焯与编剧何冀平

导演司徒慧焯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工作狂，他对艺术的追求近乎苛刻。在排练过程中，他不断提出新的想法和改动，力求让每一场戏都更加完美。我记得在复排过程中，仅仅相隔两年，整个戏的风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从布景到角色处理，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貌。这种对艺术的不断探索和追求，让我深受感动，也更加珍惜这次演绎的机会。

洛英和卢孟实深情相拥

粤语版的《天下第一楼》加了一场戏，是关于洛英和卢孟实的。我个人对这场戏的理解是，尽管卢孟实是一个强人，但他也有失落、迷茫、脆弱的时候，加上这场戏人物会更加饱满鲜活，层次感更为明显。同时这场戏对两个人的感情也有交代，两个人最后到底如何结尾，答案都在这场戏中。

《天下第一楼》编剧何冀平（前排右六）、导演司徒慧焯（前排右五）、各位演员与观众合影

对这次在北京的演出，我一直充满期待，也略感紧张。我最期待观众的反应，期待他们从我的表演中感受到卢孟实的魅力，也期待他们提出宝贵的意见和建议。这次尝试不仅是对我个人表演能力的一次检验，更是对戏剧艺术无限可能的一次探索。用粤语演绎这样一个经典角色，可能会面临一些挑战和争议。但我相信，艺术的魅力在于它的多样性和包容性。就像莎士比亚的剧本，无论在哪个国家、用哪种语言演绎，都能激发观众内心的共鸣和思考。同样，《天下第一楼》也应该能跨越地域的界限，以不同的方式触动人心。目前看，北京的观众不仅认真观看话剧，还在社交媒体分享见解，文字超乎预期。有些角度甚至连我们都未曾考虑，让作品变得更加完整、丰富。